May 302012
 

栀子在一个比较小的专业公司里做新产品开发,也就是被公司派了去抢别的专业公司的业务。做什么产品自己找,工厂、客户都自己找,像没娘的孩子一样没人管,倒也自由自在,而且很锻炼人。

多少带点盲目性,加上觉得挺酷,栀子选定箱包作自己的开发产品。她找来全省电话号码簿,给所有看着还靠谱的厂家打电话。有的厂不冷不热,有的则欢迎她去参观。老钱头,后来栀子知道白路他们都这么叫他,许是那天高兴,许是听栀子的声音、语气觉得孺子可教,栀子问的品种他们厂那时又不生产,便指点给栀子一个江苏的厂家。那时候栀子两眼一抹黑,不知道牛津面料的箱包,生产重地在哪里,所以老钱头的指点意义非凡。以那个厂家为起点,栀子慢慢通过各种途径,与很多性价比不错的厂家建立了合作关系。

她跑了很多工厂,去参观、学习、讨样品。没有订单的新人,工厂一般不会派车接送。那些工厂很多是乡镇企业,地处偏僻。栀子出差做过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飞机、火车、轮船、卧铺汽车、卡车、摩托车、三轮车、自行车。。。。。。

在启东乡下,她第一次坐没有固定座位的公共汽车。那是一辆中巴,里面放的是长条板凳。

有一次从南通过江去张家港,一辆摩的为了拉生意,骗她,把她送上一艘汽渡轮船。那船上全是汽车,栀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看长江,发现还有一个人跟她一样。一个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小木匠。他们很自然地聊起来。

到了对岸,汽车一辆一辆地开走,大概票是固定卖出去的,都不愿多载一个。岸边离能找到车子去栀子的工厂的地方还远。

小木匠说:“你要不嫌弃,我带你吧,把你送到能搭车的地方。”

栀子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居然在汽渡上碰到这么一位热心的同路人。

小木匠的自行车后座上有一个大筐,里面放着刨子锯子之类的家什。他把大筐挪到后轮右边绑好,栀子跳上后座,跟着他出发了。

那段路真的很长,中间经过大片荒无人烟的农田。

“你胆子真大!还是一个女孩子。我都不敢像你这样,一个人到不熟悉的地方乱跑。”小木匠一边蹬车一边说。

“我身上带了一把水果刀,不怕。”栀子摸摸格子衬衫口袋里的折叠水果小刀,装作满不在乎地说。

小木匠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女孩,拿出刀来,别人一把不就抢走了?别把你自己伤喽!”

栀子也笑了,跟小木匠有一搭没一搭地拉起家常:哪里人?家里有多少兄弟姐妹?活多不多?好不好做?娶媳妇了没?。。。。。

小木匠慨叹:“现在农村里的女孩子要求越来越高,娶媳妇都娶不起了。”

栀子问:“那你对媳妇有什么要求呢?”

小木匠说:“讲道理就行。不要什么事情都吵。”

他们终于到了一个有摩的的路口。栀子和小木匠互留了电话,答应如果见到合适的姑娘就给他介绍。她以后想起这个小木匠时便会想,世界上难道不是好人更多吗?

栀子坐过的时间最长的汽车,是从温州一个开发区看工厂回来。那时温州的交通很不便利,没有机场,也没有火车。她从杭州进去倒还好,回来的时候,一路上汽车走走停停还抛锚,坐了23个小时,把颈椎病都坐出来了。开发区很荒凉,没有宾馆也没有招待所。跟栀子联系的工厂业务员是个单身小伙子,租住在当地农民家。他让栀子住他那儿,自己搬出去和同事挤一挤。温州的农民早已先富起来,村里很少有人会说普通话、甚至听不懂普通话,但家家都有二、三层的小楼。这家的女主人是基督徒,常在家弹钢琴唱圣歌。栀子礼拜天跟她后面去教堂看热闹。唱赞美诗的时候,她没有歌本,跟着大家用温州话唱。牧师布道的声调抑扬顿挫,可惜栀子一句都听不懂。她不止一次地发现,基督教在农村地区挺盛行。

舟车劳累,栀子每次出差回来,都像虚脱了一般,要歇几天才又活蹦乱跳起来。不过她还蛮喜欢那种人在旅途的感觉。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周围谁也不认识,让人平添几许新鲜、自由的感觉。大学时她看西蒙波娃的《第二性》,对里面假扮坏女孩,到酒吧去体验非传统生活的体面女子们十分理解。“坏”有“坏”的生动与丰富,尝试一下一定刺激有趣。这样的陌生地方,该是最好的试验地了。不过栀子只是心里想想,没熟悉的人带着,她可不敢独自去疯。

“人在旅途”在她心里,引起更多的是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最是那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站在陌生城市的街头,看人流车流,向家的方向急急归去,阵阵凉风,在暮霭中穿过。。。。。。那一丝惆怅,后来栀子跟赵老师说起,老头儿说,那叫poetic。

赵老师是栀子读大学时系里一个特立独行的教授。老头子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系里拿他没办法。因为他财务完全自立,是炒股炒期货的大户,又是旧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的老资格,中英文俱佳。老头儿很欣赏栀子,有时请她吃饭聊天,还送给她两本书。一本是他翻译的小说,描写中世纪欧洲王室、国家之间的尔虞我诈。还有一本是老头子觉得南怀瑾乱解诸子百家,专门写来辩驳他的。他和栀子的师姐蓉蓉是干爹与干女儿的关系。他们的年龄差距没有8228那么大,四五十是有的。但他们要前卫许多——那时候杨振宁还远远没有约到翁帆。栀子很能理解,虽然有点不明白,可是为他们高兴。

有时候可以趁出差游山玩水一番。出国开交易会是最名正言顺的旅游机会,行程里公然就有安排。栀子印象最深的,是波兰的奥斯维辛集中营。那成堆的茶缸、鞋子、衣服,冰冷生硬的牢房,绞刑架、煤气室、哭墙。。。。。。《辛德勒的名单》里光秃简陋、安静恐怖的巷道,就纵横在她面前,即使有太阳照耀,痛苦恐惧仍然穿破重重时光,深攫住她的心,让她很长时间都无法摆脱一种难以形容的阴霾。栀子发誓再也不要去展示苦难的地方了。不是没有意义,只是她太容易感同身受,挨这一次苦够了。

当然大多数的差途旅游是愉快的。杭州植物园里令人惊叹的大鱼,西湖的如诗如画,厦大美丽的校园、鼓浪屿在琴声与涛声交叠中的轻柔宁静。。。。。。所有美好的画面,刻在心里,跟着栀子走过春秋冬夏,海角天涯。

可惜假公济私的机会不是太多,因为绝大多数时间,出差都是来去匆匆,而且总想着要节省出差费用。栀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真傻:老共的钱,不花白不花呀——省下来的,连同辛苦赚来的,最后都落到那些胆大妄为会钻营的人手里去了。她们公司的老总,一个相貌堂堂,看上去正派果敢,栀子她们一班年轻人都很敬畏的人,拿公司资产作抵押,在银行借贷几千万投资药厂,最后不知怎么操作的,银行贷款收不回了,公司宣告破产,那家药厂变成了头儿的囊中物,最后卖给一外商,还给整上市了。

但栀子还是很怀念在那个国营公司里度过的青春岁月。做外销员是个相对自由、单纯的职业
。没有那么多机关里的复杂人事关系。在产品分配、出国机会、升迁等方面,和老总的关系当然至关重要,可是如果你不在乎那些,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因为在这里,拿到订单赚到钱是王道。不似做国内业务,需要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甚至钱色交易,外销员的客户是外商,多数是比较规矩有礼的。国内的供应商,维护关系当然也重要,但栀子工作那会儿,已经是买方市场,对外贸易又没有开放,进出口经营权只在国营外贸公司手里,所以工厂需要外贸公司甚于外贸公司需要工厂。这种供求关系,使外销员在供货商面前有了更多话语权,而不太会面临被逼喝酒等境遇。

  20 Responses to “栀子的故事之人在旅途”

  1. zzy啊,这个老头。 前两年去佐治亚, 见到小梅的爸爸, 还说他们两一起在大户室炒股。
    印象深刻的有:
    1. 有一次把全班学生丢下一个多礼拜,跑到上海去炒股, 回来穿了一件高档皮长夹克。
    2. 每天都是大花领巾不是领带,不重样。
    3. 说大富人家夏天去当铺当皮衣, 不是为了还钱,是为了让当铺专业维护皮衣.
    4. 说他的课不会给不及格,当然得八十分也可以笑傲翻译界.
    5. 教我们国情咨文的"咨"字. 对美国三权分立有了具体的了解.
    6. 期终考试考美国商法,满满两大张纸, 拼谁手快. 我手快写断掉都没有写完. 最后拿了八十分, 英文却一直很烂.
    7. 同学写推荐信让他签字, 他跑到课上不点名批评语法错误. 好像是不该用"it is my pleasure’ 什么的. xiaomei后来承认被批的就是她.

    最后两个八卦
    1. 公司同事也是学长说他们班上同学挂科, 去老头家做了两个月早饭,才给放过.
    2. 蓉蓉童鞋是俺们箱包的. 这个流传很广.

  2. 你观察得真仔细啊,花领巾不重样儿。。。
    上学前就看到这个老头儿在校园里,干干瘦瘦的,穿得十分decent。他的腿,好像是文革中被打坏的。
    我怎么觉得还有几回,他也没来上课,似乎是去海南炒石油了。
    我都不记得上老头儿的课得了多少分,想必不是太好。
    哈哈,做两个月的早饭才得过,这位老兄对学业的态度很端正么~我们是不是他关门弟子?人老了心就软了。我也记得他说现在想开了,不给人不及格,翻译课最后不及格的全部变成60分。
    It is my pleasure错在哪里?是不是应该用was?

    wh 于 6/3/2012 9:58:53 AM 回复

    我也记得他的样子。 他应该是劳改在安徽留下来的。
    只记得一回没来上课。 那个时候期货市场应该还没有吧。不过我的记忆也不准确。
    我们不是还搞过模拟股市么, 他说, 他只要把本金拦腰炒三次就把我们炒垮了。

    关于及格,我记得他原话是这样的。 他说, 他原先不知道不及格就没有毕业证。 他抱怨学校不人道, 可以不及格,但是不能不让人毕业。 所以。。。。 后面的话就是你记忆的。

    不记得语法错在哪里了。 😛

  3. 我大四的时候也请他写过推荐信。老头儿自己写的,很简短。我就记得他赞我有自己的思想,因为当时我好像说那些例信都满长的,他说要那么多套话干嘛,有这一条就很好了。

    他的字如其人,是瘦长型的,字体清雅,笔墨很重。

    忽然很想念他。

    wh 于 6/3/2012 10:09:08 AM 回复

    这个旧式文化人让人印象深刻。 我读到民国几公子就要想到他。

    他说你有想法, 很简洁生动。 推荐信很清新。

    还记得一个李守身, 可惜许多课是他的研究生教。

    大学里有一个这样的老师点缀, 四年就没有白过。

  4. 我真的统计过他的花领巾, 一个礼拜真没有重样。 坐前排不是无聊么。 不知道后来学统计是不是在他的课上发的蒙。

    这个老师对学生应该很心软的。 不及格是学问的事,不能让步。 但是由此要影响到不能毕业, 以至于不能工作没有前途,他就不忍了。

    大四不是东门修路, 都是烂泥。 我骑车歪歪扭扭, 冲到他面前, 差点把他撞到, 他邹起眉头准备发作。 结果我叫了一声老师, 他就云开雾散, 若无其事地挥挥手走开了。

  5. 话说回来, 大学同学有栀子这样的, 也不枉同学四年。 虽然这颗珍珠, 隔二十年才发现。 哈哈呵呵嘿嘿。

  6. K,那是啥珠啊,暗无天日的说。

    哈哈呵呵嗨嗨,
    二十光年以外,
    终于发现,
    那些散落的尘埃
    是一粒粒飘渺的珍珠白
    曾经同浮一处
    然后分开
    它们淡淡的光泽
    穿过茫茫宇宙
    流进我昔日情怀
    如果能够
    让我再看你一眼
    看得清楚明白
    在二十光年之外

    wh 于 6/5/2012 12:13:25 AM 回复

    恩。 很有想法。
    觉得你不是文科思维。

  7. 对了,我很想知道,你们那时为什么那么喜欢坐前排?
    我总是找后排坐,可以干点不务正业的事。或者,上统计课的时候,我们在文东三楼朝南的教室里,我就爱找个靠窗的位子,看窗外的树和叶。

  8. 我上政治经济学在后排睡着了。 还好几次。 然后那个侯什么的老师, 非要在宿舍里搞什么讨论课。 我是小组长, 他还要小组长lead discussion.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傻的跟什么似的。 就叫hua起读稿子。 结果他怎么也不让我过关, zhangjun义气为我出头, 说老师你在这里, wh紧张, 你先到别的组去再来。 我不记得最后他怎么离开了。 当时觉得丢人死了。
    然后高数不及格, 抄班头的作业, 班头的超geng的, geng写错了, 三个人都错了。 被男高数批评了。
    精读看小说, lu老师上课没有说我, 课下说是被气哭了。
    到了考试, 没办法就抄。 还被老余抓到。 写检查,各种丢人。
    最后是学期结束,班级倒数第四, 辅导员把成绩单寄回家, 还写了名次。被我老爹好一通训。

    我想我骨子里还是想做个成绩好的学生吧。 第二,三?年就咬牙跑到第一排去和geng作伴了。 geng据说也想拿奖学金。 最后和他成了好朋友。 如果继续坐在最后一排, 可能要挂科。 其他男同学还是做后排的多吧。

    现在想起来, 如果回到过去会怎么做。 不会在意分数,对那些浪费生命的课会继续抄。 但是基本课程还是要完成吧。 专业课要及格吧。 可能还是坐前排去。 最可惜的是跟其他同学很疏远。

    说两个第一排的事情:

    微观宏观经济学那个老师,期中考试后对我说, 你们做前排成绩不是最好,不公平。 我说挺公平的啊。 最终分数他直接给我和geng最高。 大学唯一的高分。

    工商管理老师,那个李岚清的室友, 迂的不得了的老头, 一句话重复三遍。 说193几年,资本家洛克非乐?怎么设计铁锹,怎么让工人挖煤更有效。 我就对geng说这教的是什么几百年前的古董。 然后他把一段内容, 教了两遍, 是他准备笔记从不同来源抄了两遍。 然后还说, 哦, 这个上次讲过了。 是从不同书上摘的笔记。 我实在受不了了。 声音有点大,对geng说这也太不敬业了吧。 怎么可以这样。 他脸上挂不住, 把我叫起来, 赶我走。 说我一直讲话, 估计以前说他的坏话他都听见了。 我没走,他也不再理我。 以后就互不理会。 终考的时候,他说有一章笔记要全背。 我很抵触,全放弃。 最后给我60分。 算他放我一马吧。 后来听学妹说,他教商业英语, 还是两年!! 学生受不了,去系里造反。

  9. 恩。我记得那个教室还有那个老师。
    好像是湖北人。 说是爱吃馒头。 还说按照他的计算, 人民币和美元可以算成1:1.
    教的啥完全忘记。 09年回国,看到教科书,竟然是数理统计。 可一点点都记不得了。 在美国重读都没有回忆起来。

    你看,第一排,就记住些鸡零狗碎。

  10. 我到了大三大四,开始特烦那些没意思的课,不愿为考试背书了,所以成绩往下直线下降。大伙儿好像还觉得我成绩挺好,其实是个虚假印象,真实情况是只有英语不错而已,词汇量还远不及jinwei、gaoli。那时候很佩服班头知识渊博,好像什么都懂。如果可以重来,我要1.多泡泡图书馆,多读各种书。2.多谈几次恋爱。

    我也有被直接给高分的得意事儿。教中国革命史的季(?)老师很有口才,上课其实很生动。整整一本革命史笔记,我全用左手写的,比较能消磨时间。记得班头找我借笔记,惊讶地问“这是你弟弟写的吧?”大概平时作业象写作文似的,比较受季老师欣赏。期末考试我没好好背书,大量题目不会填,本以为要不及格了,结果成绩在报栏里贴出来,一看,好像有95左右,可高了。

  11. 对啊,我们的统计都学啥了?那个湖北的老师细细的眼睛,厚厚的下巴瘪瘪的嘴,还蛮有精神头的。可是我只记得中位数、平均数和加权平均数了。到美国学统计,啥也不会,学得那叫一个苦!

  12. 嗯,你们女生成绩都很好的。
    统计学的还挺多的,还有些证明。这是从教科书上划的线看出来的。

    季益品,他是我们老乡无为人。怎么还有作业啊。

  13. 你看看, 这个本来是夸你的,是针对有想法的评语的。 回到打油诗后面,就变成批评打油了。
    后面还有一句是说文科傻妞居多, 这个打击面太大。 就不在班级邮件里解释了。

  14. 其实不用解释。。。我知道的。我引用只是为了增加打油的感觉,顺便呼吁一下。可恨那帮家伙很狡猾地只管扯住“文科思维”不放,却不肯赐玉。

    不过文科女还是蛮可爱的嘛,怎可说傻妞居多?

  15. 俺们家就有一枚。 可爱又傻。 比如油锅着火往上撒水。

  16. 深度怀疑那个季老师是不是认得你啊。

    大二我上武术班, 期终考试的时候我考的单刀, 耍完了以后, 吴老师突然说我进步很大, 表现很好。 89分。 他从来没点过名, 谁也不认识, 所以我莫名惊诧。隔天回家, 来个客人,我爸的老乡,也在安大。 对我说, 我去你的体育课打招呼了。 我说啊??? 体育课要打什么招呼么?季益品也是老乡你认识吧,你怎么不给他打个招呼啊? 那老头,才给我60分。 那人名字什么样子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可能也给别的老师打过招呼,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了。 

  17. 我要揭发,有人说华的坏话!

  18. 果然文科女生说不得

  19. 哈哈哈哈,你俩接着斗!

    我不认得季老师啊,在他给我们上课之前。我爸如果认识他,肯定不会打招呼要他照顾分数的。

  20. 这个,老朱最近也没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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