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 242011
 

在文学城上看到这篇长文,为它做了一个新的文件夹,暂名“文化融合”,收录起来。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亚裔在西方世界的处境,心灵上的困惑,可能的出路,亚洲式家庭教育的得失,等等等等。身处两种文化之中,我一直对如何融会贯通它们很感兴趣,并想为此做些事情,努力让我和我的孩子,以及和我们一样的人,能够更加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更有希望、更能实现人的价值、更容易幸福快乐的社会里。这篇文章,真实又给人启迪,跟我想做的事息息相关。转发分享如下:

亚裔美籍:考场的霸主,社会的纸老虎

作者:Wesley Yang

译者:变色龙众译苑(strait ,余玩游水,DroopyPapa,xdxl813425,annita,moonstruck,surestar,brookie,lizejun,zuo,xiaoyong382)
审校:全体译龙+nc,dingdingdang,vitamin,jiantou

有时候,无意中瞥到映在橱窗中的自己,我都有点震惊:乌黑的头发,斜长的眼睛,平坦的脸庞和有点黄绿色的皮肤。表情漠然得几乎跟冷血的爬行动物没什么两样。我努力让自己相信,这张脸庞和别人的脸庞一样漂亮出众。但同时,我又觉得这张脸无比陌生。这是我的脸,我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但这张脸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一定有无数的美国人也对他们的长相感到有一种疏离感,但每个人的原因却又各不相同。举个例子,我是韩国移民的后裔,但我却不会说我父母的母语(即韩语)。我也从来没有用诸如“大哥”和“大姐”等恰当的敬语来称呼我的长辈们。我没跟韩国女性约过会,甚至连个韩国朋友都没有。虽然我的身份是移民,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像一个移民那样努力地奋斗。

我是亚裔美国人,用带点嘲弄意味的说法就是香蕉或者奶油蛋糕(外黄内白)。虽然我并不认为一个人的种族出身就会决定他的一切,但我相信对各个种族的成见已经深深地植入了我们的思想里,我们靠它来区分在茫茫人海中遇到的不同面孔。尽管在很多方面,我已经没了什么亚洲人的特点,但我确实长着一张亚洲人的脸。

我有时怀疑我的长相对于其他美国人来说,相当有代表性,就像一个长着大众脸的隐形人,一个站在人群里很显眼但毫无个性的人,一个美国文化表面上十分推崇而实际上却鄙视并剥削的形象。我们不只是那些“数学学得很好”和会拉小提琴的人,而且是一大群憋屈的要死,压迫的不行,被虐的快残了的那些循规蹈矩的半机器人,对社会和文化根本就没什么影响力可言。

对于上述种种成见,我总在两种想法间摇摆不定:一方面,仅仅因为相貌就将我或者其他任何人对号入座成这样的半机器人,这让我觉得受到了冒犯。但另一方面,我自己确实也发现了不少这样的亚洲人。

我来概括一下我对亚洲人价值观的感觉:去他的孝道,去他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去他的非常春藤盟校不进,去他的尊重权威,去他的谦逊努力,去他的和睦关系,去他的为了未来牺牲现在,去他的虔诚努力的中产阶级奴性。

我能理解亚洲父母用这种手段抚养整整一代孩子的原因。他们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医生、律师、会计、工程师等等,不管是谁,只要努力学习都有可能得到这些好的工作机会。而且,追求这些好工作又有什么错?亚裔美国人从大学毕业的几率和他们家庭收入中位数比包括美国白人在内的美国其他种族人群都高。这些只是亚裔取得成功的故事中的一个缩影,这远比很多人记忆中的成功故事要短得多。在约1400万的亚裔美国人中,有三分之二的人不是在美国出生。我哥哥出生于1970年,在那个时候,美国只有不到39000名韩国后裔,而如今,韩国后裔达到了100万人。

亚裔美国人的成功总被用做美国梦的例证,用来证明那些少数民族在这个国家依靠自己也能取得成功。但是,在提到亚洲人时,总是伴随着潜在的种族恐慌,特别是在中国成了美国的工业基地和债主的时候。但是,如果那些制造出快速时尚服饰和iPad的中国的劳动力大军让我们感到惧怕的话,如果众多的优秀亚裔学生让美国父母为他们那宽松的教育方式感到焦急的话,那对于处处听从父母安排的亚裔学生,人们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些亚裔学生真就那么令人惧怕吗?

今年早些时候,蔡美儿所著《虎妈的战歌》一书的出版激起了各种带有种族成见的歇斯底里之词。但是,在众多对该书的评论之中,没有任何一条认真地讨论过“亚裔美国人能否真的曾经主导过这个国家”的问题。假设亚裔学生在中学和大学的成绩和表现确实更好,那么亚裔美国人是否在现实世界中获得了同样的主导地位?我怀疑结果并非如此,而其原因也不难发现。我时常感到,如果我们真像描绘的那样是一个令人敬畏惧怕的集体,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亚裔经常被认为是一种过于谨慎的文化的产物,很轻易被那些更加自信的人所左右。从根本上来说,这不就是一群隐形人么?

“虎子”一代的崛起

几个月前,一个年轻人发给我一封电邮,他叫杰佛逊・毛,曾就读于史岱文森高中,现已于芝加哥大学毕业。他向我征求关于成为一名亚裔作家的建议。他是这么描述自己的:“我成绩优异,热爱文学并且想成为一名作家和知识分子;另一方面,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父母英语说得不好,我们至今仍无力买下我们在法拉盛租住的公寓。我的意思是,我为自己的父母和社区感到自豪,我认为自己有艺术等方面的潜能,但有时,我感觉自己作为第一代移民家庭的儿子,就想成为作家这样融入主流社会的人,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也许再等一两代才比较恰当。”

一个晴朗而寒冷的星期天下午,我搭乘7号地铁到法拉盛的最后一站,那里所有的店面都挂着中文招牌,人行道上缓慢流动的人群带着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毛在缅街地铁站的入口处等着我,我们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越南菜馆。

毛,圆脸,戴一副长方形金属框眼镜。毕业后,他和父母住在一起,毛八岁的时候,全家从中国移民到了美国。母亲是一名美甲师,父亲是助理理疗师。最近,毛经常搭乘从法拉盛到市区曼哈顿这段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半小时的地铁,为住在翠贝卡的一名史岱文森高中的一年级白人学生辅导功课。有时候,在这个亲切友好的年轻人面前,他感觉痛悔不已。如今,他更清楚的知道当年还是史岱文森高一新生的他应该做的事情:“在功课上少花费一半的精力,会比现在成功20倍。”

史岱文森高中,是美国竞争最激烈的公立高中之一,录取完全依据考试成绩:在参加特殊高中入学考试的所有纽约市学生中,只有成绩排名在前3.7%的考生才能被录取。学校不会留出名额给贫困学生,另一方面,也不会对校友及特权群体加以照顾。学校的招生政策并不鼓励多元化或者是全面发展、个性这样模糊不清的观念。学校纯粹以成绩决定一切。其结果就是:亚裔人口在纽约市的比例为12.6%,而在这所高中却占到了72%。

今年,有569名亚裔学生凭借高分被史岱文森高中录取,除此之外,还包括179名白人,13名拉美裔,12名黑人。如此夸张的比例以及可能会对
纽约不同种族智力水平的暗示,总会引起人们的不安。但是,亚裔恰恰并不相信天分。他们相信,并已通过实践证明,任何人只要依靠不断的考试练习就能提高分数。在法拉盛以及贝赛,到处都可以找到“填鸭学校”或是各种小规模的补习学校,利用放学后、周末和暑假时间培训学生的应试技巧。“学习数学不只是学习数学这么简单,”引用常春藤预备学校的一名老师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所说的一句话。“这是在举重。你在锻炼着你的数学二头肌。”毛更加直截了当的说:“学习不过是为了搞定考试。”

因此伴随着虎子们呈现上升的趋势,人们也在担心,和这些狂热的早早便抱有专业意向的亚裔孩子在一起,非亚裔孩子的教育经历会变得更加狭隘。詹尼・蔡,是同样竞争激烈的纽约公立学校亨特学院附属中学的学生,曾被选为该年级主席,她清楚地记得,时常会听到有人说“学校里的亚裔太多了,他们会搞垮学校。”几年前,她在哈佛的毕业论文中再次探讨了这个问题,她采访了公立精英学校的毕业生,发现白人学生会以戒备的心态来看亚裔学生。(她引用了史岱文森高中的一位音乐老师对亚裔学生优势的看法:“他们资质一般,但是得以录取的原因在于他们经过了辅导。”)2005年,《华尔街日报》报道了加州库珀蒂诺的一所高中的白人学生逃离的现象,事情起因于亚裔软件工程师的子女使得这所学校里的竞争变得异常残酷,即使平均成绩为B,也只能排在差生之列。

大学自有它的办法来校正这种失衡:据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家托马斯・埃斯彭沙德的计算,在实际情况中,一个亚裔申请者,他的SAT成绩必须比同他实力相当的白人申请者高出140分,才会获得同样的录取机会。仅仅因为自己和这些成功人士有着同样的亚裔面孔,而受到惩罚,这对于众多符合资格的亚裔学生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毕竟,中上阶层的白人子女还可以借助比补习学校贵得多的私立精英学校和私人教师来帮助他们在教育体制中竞争。

毛的心中隐约升起不满

你可以像某些愤愤不平的亚裔美国人那样,认为问题仅仅是因为不平等产生的,并迫切要求推行不分种族的量化招生标准。1996年,加州选民表决通过了一项选民提议(/动议),要求废除公立大学中任何关于种族构成比例的规定。十年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新生班中,亚洲学生占了46%。(如果加州的政策在常春藤联盟得到实施,)那么可以想见,联盟中的学生构成比例很可能会发生类似的变化:亚裔学生数量大幅上升;而目前这个群体在联盟本科生中的占比只有17%。然而众所周知,常春藤联盟在招生时会考虑自身的利益需求,而他们的一些政策也无可厚非。毕竟,谁敢打包票说,拥有72%亚裔学生的哈佛大学,仍然能够为那些想来哈佛镀金的学子,提供含金量不变的精英桂冠。

大约当毛在史岱文森呆了一半日子时,他的心中开始隐约生起不满。他始终觉得自己是那一大群“没有姓名、没有个性的亚洲孩子”中的一分子,就像是“这地方的一个装饰品”。他一直心甘情愿地埋头苦读,向着当时史岱文森所有学生的目标——哈佛努力。然而升上高二没多久,他就开始怀疑,这条通往学业成功的征途,是否是惟一的、或者最好的道路。

“你总会忍不住觉得一定还有另外一条路,”他边吃着面前的一碗越南河粉( phô,音“佛”,即河粉,为越南经典饮食之一),边解释道。“我们这些亚裔孩子在互相较着劲,而中西部的孩子们需要做的功课则少得多,可以参加车库乐队之类的活动,如果这些人本身相当聪明,在学校里学习也很用功的话……”

毛开始研究起史岱文森内部受种族影响的社会等级制度。史岱文森学生报今年做了一项校内调查,过半受调查者都声称他们的朋友和自己来自同一民族。他尤其关注大多数(居住在曼哈顿的)白人团体,这些人似乎可以在应付繁忙学业的同时,仍然坚持着活跃的社交活动。“大多数高中生电影的狗血情节是,漂亮的啦啦队长跟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肌肉男,而书呆子则被晾在一边,寂寞地独自打发时日。”他说,“但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书呆子将会统治世界,而肌肉男却只能在洗车场工作。”

“但是在史岱文森,情况完全不同:你只消看一下尖子生队伍,那些男生女生绝不仅仅是相貌出众、八面玲珑,他们获得优异的成绩,是校园剧的明星,并且在学生会选举拔得头筹。所有这些荣誉都集聚在顶端,就好像在为进入上流社会做训练。这让我们这些中国孩子很受震动。你会觉得努力学习很必要,但光这样是不够的。”

毛渐渐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公认的等级背后,还有另外一个等级,可以解释通为什么别人能得到他从未得到过的那些东西——“一个高中生美少女”醒目地位列其中——而这个神秘的等级将会决定他的生活。“你会意识到自己在有些事情上确实懂得不多,比如追求女生,或是按照特定路数行动。但这些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很自然,他们在郊区上学,父母都已融入当地文化。”我要求他举个具体的例子,于是他提起曾在圣诞节后去自己白人女友家造访的经历。“她们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做菜,玩拼字游戏。”这一幕平常的美国郊区人家生活场景久久萦绕在毛的脑际:至少,就是在这里,所有“关于社会规范和礼仪”的那些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知识被代代相传。而这些东西没有哪个补习班会教给你。

在收到毛的邮件之前,我自己就曾觉得,我最多不过是被亚裔疏离感的最后余烬灼伤一点点而已。的确,如果考虑到亚洲艺术家和时装设计师以及等等此类你能在纽约找到的成功亚裔人士令人难以置信的受追捧程度,似乎这种感觉注定将逐渐消失殆尽。然而这种疏离感现在却出现在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纽约人身上。或许说有一部分亚裔美国人已经没有了疏离感,这确实可能是真的,可是在很大一部分亚裔身上,疏离感仍然存在并鲜活如昔。

在我们见面几周后,毛介绍我认识了他同样来自史岱文森的密友丹尼尔·朱。朱去年从威廉姆斯学院毕业,在那里他的诗作曾获得过一项创意写作奖,赢得了18000美元的奖金。他花了一部分奖金到中国旅行,但现在已经回到美国,和父母一起住在布鲁克林唐人街。

“闭上你的嘴,照父母说的做”

朱还记得他在威廉姆斯学院的第一个学期的情景,低年级的辅导员会时不时地找他谈话。问他感觉还好吧?有没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他说:“我正努力地适应这个地方,我没有特别开心,但我也没有感到沮丧郁闷。”但他的那些白人朋友也会对他说相同的话,他们会说,“丹,有时很难知道你在想什么”。

朱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但是用矜持来概括他的举止性格是没错的。他说话时语调温和,脸部很少动作。他把自己的这些特质都归因于家庭的环境。他说,“在中国家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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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文化融合–一个很实用的主题,需要我们多留意,多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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